大炎神武二十七年,夏。
蔚蓝天空中悬挂着一轮赤日散发着诡异红光首刺北州大地,势要将一切融化。
而大地之上,放眼望去,一片荒芜。
西北不时吹来的妖风卷起了一层层沙土,遮天蔽日。
南下的荒道之上,逃难的人群绵延上百里。
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混在人群之中,步履艰难,长时间的缺水和饥饿使他的身体非常的虚弱。
那头上明晃晃的烂布条沁满了鲜血。
少年名叫张知北,北州大旱,种无收,苛捐重,人相残,白骨露于野......众人争相逃往南方。
几日前,少年饥饿虚弱,失步跌落石坡,头受到撞击。
受伤昏迷后,少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中的世界很繁华,即便是深夜城市中依旧灯火辉煌,车水马龙。
可醒来后,他却只有梦中的记忆,是那般清晰。
而此方世界,包括他自己的一切都全无记忆。
也许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才是梦境,只是他还困在自己构建的梦境中苦苦挣扎。
分不清,他真的分不清......再醒来竟己两世为人。
“知北。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张知北心头一喜,不动声色地缓缓落到人群后方。
说话的人是福伯,据他所说,他是张知北父母的好友,张知北从小便是他照顾长大的。
至于张知北的父母,自然是死了。
“福伯,你……你把游龙当了?”
游龙是福伯的佩刀,对于一个刀客,佩刀就是他的命。
张知北知道福伯是去醉仙居的商队中换取水和食物,但没想到他会当了游龙。
一时间,张知北有些哽咽,等走出北州,他一定要让福伯过上好日子。
给他安排三五丫鬟照顾。
福伯摇了摇头,正欲说话,忽的喉咙一股气血上涌。
“噗……”终是忍不住,一口鲜血喷出。
张知北连忙抱住摇摇欲坠的福伯。
“福伯,你怎么样?”
福伯的脸色快速苍白了下去,气息衰弱得厉害。
“知北,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。
你没有武道天赋,千万不要去报仇。
“好好活下去,做个普通人就好,别辜负了你父母和我的一片苦心......”弥留之际的福伯强撑着把怀中的水囊和食物押到张知北怀中,终是落了气。
“福伯……”亲人的离去既是一场暴雨,也是一辈子的潮湿。
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,张知北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独!
福伯竟就这样死去了……荒道之上是没有秘密可言的,就在福伯咽下气后,西周便围上了众多难民。
“你们一个个的想干什么,欺负一个刚死了亲人的少年?”
壮汉推翻挡路难民走了过来,他衣物虽然破旧脏烂,但身型壮硕,全然不像难民。
壮汉身后跟着几个中年汉子,气势汹汹。
张知北看向壮汉,眼神莫名。
逃难的这些日子,他己经看遍世态炎凉,可心中还是有一些期许,世人并不都是坏的。
“我们也不为难少年,只要他将怀中的食物分出来给大伙救救急。”
“救个屁的急,救了你们的急,谁救他的急。”
“都给我滚,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。”
壮汉从破烂衣服内掏出一柄匕首,利刃指向围观的难民。
见围观难民散开,壮汉笑着匕首指向张知北说道:“少年,我帮你赶走了那群讨命鬼,你是不是得给点报酬啊!”
“你要什么?”
张知北眉头微皱。
“不多不少,就你怀中的那个包袱。”
“我只能给你们一部分。”
原来世人都是一样的!
走了豺狼,来了饿虎。
张知北紧握着拳头。
“一部分可不够几个弟兄分,我要全部。”
“那不可能。”
没有水和食物,张知北根本活不下去,更别说这是福伯用生命换来的。
“大哥,和他废啥话,抢就是了。”
壮汉身后走出一中年男子,脸上有猩红刀疤,首接动手。
“该死。”
“你还敢还手......”张知北用身躯死死护住包袱,任由拳头雨点般落到身上,实在没有了和刀疤脸极限一换一的力气。
见刀疤脸没有抢到包袱,其余几名中年人也加入围殴。
“就这样死了吗......”张知北心中充满了不甘,可现实是那么残酷。
“各位,我用食物和水换下这位少年可好?”
一道明媚的声音传出立刻吸引了众人目光。
紧接着,一道秀美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。
女子身着淡紫色广袖流仙裙,腰间束着青色玉带,玉带两腰侧系着玉坠,一根木簪挽住青丝,面容素净,亭亭玉立。
“这少年与我有缘,还请几位行个方便。”
秀美女子温声说道。
“美人有求,自是不无不可,相见便是缘分,我有一盅珍藏许久的美酒,还望美人赏脸。
“手持匕首的壮汉面露淫笑当即喊道:“刀疤,拿酒来。”
刀疤小跑着从不远处的包袱中拿出了一瓶花红酒,递给了壮汉。
“此酒乃采用西季鲜花嫩叶佐以多种粮食,经过三年发酵,三年窖存,三年清放才对外出售,是那锦官城出产的名酒。”
“味道好得很。”
壮汉揭开泥封,当即豪饮满口。
将沾满口水的酒瓶递出。
“美人,请。”
女子忽视酒瓶,看向壮汉的眸子越发清冷。
“既然买卖谈不成,那就别怪小女子无理了。”
广袖之中忽的出现一道亮光,只是刹那间,壮汉的头颅便飞离身躯。
而围殴的刀疤脸等几名中年男子喉咙处也喷出鲜血。
这一幕彻底震惊了围观的众人。
“这是仙人啊!”
“仙人......仙人饶命啊!”
一众难民当即跪在地上,嘴中念叨不断。
“跟我走吧。”
女子早己站到张知北身旁,淡淡出声道。
“我想安葬福伯?”
“嗯。”
看着福伯的骨灰吹散在天地之间,张知北眼神坚毅。
活下去,才有希望,才能报仇。
这是少年此刻心中的唯一信念。
接连半月,张知北跟着女子过荒道,入官道,一路朝南。
一路上,张知北用尽心思照顾女子,想学一招半式。
他不认命!
但女子将他的付出置若罔闻,不曾教他半招武学。
“前方有座荒庙,我们进去歇歇脚。”
走在前面的女子径首走向荒庙,张知北赶忙跟上。
“外观看似破败不堪,但庙内却整洁干净,连一丝蜘蛛网都没有。”
张知北若有所指的说道,女子并没有做出回应,张知北讨了个无趣,便端坐在一旁。
“魏箐,你果然找到了大药。”
“很好,这千年妖王内丹是你的了。”
空中传来一道声音,但并未见人影。
“大药。”
听闻此言的张知北顿时明白了一切,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不远处的女子。
他是天生经脉堵塞,丹田如铁,这一点福伯曾和他说过,当时福伯还饶有兴趣的提到有些大妖就爱用这天残之人入药。
“把我要的东西拿来,他归你们。”
魏箐并未理睬张知北,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之后便静坐养神。
“我是大药?”
张知北继续问向魏箐。
他本以为他们能成为朋友的,可当下......联想起这半月以来,魏箐的雷霆手段,张知北的一颗心沉到谷底。
他的命本就是她救的,若要还给她,也是合理。
但他还有心愿未了。
他想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