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策朱厚照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大明恩师后续+完结》,由网络作家“陈策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十一月中,清早,冬至,小雪。吴娘子穿着藏色棉袄围着白色围裙,端着簸箕,簸箕内是排列整齐的饺子,站在院落厨房前问陈策道:“饺子有些多,你要吃点吗?”陈策微笑道:“谢谢了,我自己也包了。”吴娘子似在想什么,对陈策道:“对了,欠你的十两银子过几日我便可以还你。”陈策想了想,还是道:“我不着急,你尽力而为。”“嗯。”早饭吃了热腾腾饺子,陈策便搬着小凳子来到后院的一颗枯柳下,通济渠上万籁俱静,只有被风吹皱了的河水。陈策一手捧着卷轴,一手握着鱼竿,安静的坐在湖面枯柳下。不知何时,旁边也多了一名钓鱼人。陈策侧目望去,年岁不大,少年老成,两鬓斑白,雍容华贵。他穿着一席青衫,身材高挑消瘦,不怒自威。“湖水因风而动,人死却不能让你心动?”弘治皇帝也握住...
《大明恩师后续+完结》精彩片段
十一月中,清早,冬至,小雪。
吴娘子穿着藏色棉袄围着白色围裙,端着簸箕,簸箕内是排列整齐的饺子,站在院落厨房前问陈策道:“饺子有些多,你要吃点吗?”
陈策微笑道:“谢谢了,我自己也包了。”
吴娘子似在想什么,对陈策道:“对了,欠你的十两银子过几日我便可以还你。”
陈策想了想,还是道:“我不着急,你尽力而为。”
“嗯。”
早饭吃了热腾腾饺子,陈策便搬着小凳子来到后院的一颗枯柳下,通济渠上万籁俱静,只有被风吹皱了的河水。
陈策一手捧着卷轴,一手握着鱼竿,安静的坐在湖面枯柳下。
不知何时,旁边也多了一名钓鱼人。
陈策侧目望去,年岁不大,少年老成,两鬓斑白,雍容华贵。
他穿着一席青衫,身材高挑消瘦,不怒自威。
“湖水因风而动,人死却不能让你心动?”
弘治皇帝也握住一尾鱼竿,将鱼钩甩了下去。
“昨日你院落才死了一名顺天府丞的公子,今日你还能悠闲钓鱼,如此漠视生命,和幼年经历有关?”
陈策短暂安静一下,反问道:“阁下想问什么,小人悉数回答。”
弘治皇帝看了一眼陈策:心思玲珑,心机城府颇深,不输朝中多数官吏,若非腹中诗书多,悟出人生真道;若非人之将死,一切淡漠。
他给陈策的那四字评价很精准,为鬼为魅。
“蔺勉之是你动手杀的?将罪名推给两名张氏国舅?”
陈策沉默了一下,他没回答弘治皇帝的问题,只是反问道:“阁下为什么不去查查葵花乡佃农之死?一妪两童之死?”
“你还他们公道,我告诉你真相。”
“你……能做到吗?”
弘治皇帝面色微微冷了三分,他在威胁朕!
他知道无论是谁,都不会去给葵花乡和一妪两童之死还一个公道,这其中牵扯的人和事太多。
一个小小顺天府丞家的儿子,就能在京师脚下无法无天的杀人放火,文官们的权力大到什么样子的程度?
为什么事情发生之后,刑部去找弘治天子,却对这起刑事案件只字不提,因为要是溯源去查,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场京师文官的全面清洗,天子脚下乱成这个样子,弘治的刀要对准多少人,才能肃清京师的乱象?
那样会触动多少文官的核心利益?
朱祐樘不是一个不明智的天子,相反他很聪明,他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完全控制弘治朝的文官,所以很多事会选择性的妥协让步,而同样的,他也会换取一定文官们在权力上对皇权的妥协。
从而达到皇权和文官权力之间的一种微妙平衡。
和明朝其他朝代不同,有的天子可以用权宦,有的可以用奸流,总之都有走狗狡兔争相给皇帝做刀冲锋陷阵。但弘治朝没有这个条件,只能靠他这个皇帝自身。
陈策望着眼前的通济渠河水,淡淡的道:“谁又能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是何等景象呢?”
“看上去是一片安宁,又有谁能知道下方是否已经在暗流涌动?”
弘治皇帝平静的脸上震惊一闪即逝。
他是真没想到一处破烂的巷道院落内,居然还会藏虎卧龙!
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,人是这个小子杀的,一定!
就如他说的,葵花乡佃农和一妪两童之死,谁会追究?那同样谁又会来追究谁杀了蔺勉之的道理一样。
弘治皇帝沉默了许久,再次开口询问道:“你觉得国朝当下治的暗流涌动?”
陈策侧目看他一眼,摇头道:“这不是你该想的问题,也不是我能答的问题。”
打心底,陈策仅仅只认为眼前的人是一名官吏,或许是刑部的、大理寺的亦或者都察院的,从未想过他是弘治天子。
通济渠岸边的百姓依旧很多,真要是天子私来,这里早就被肃清,就连朱厚照到槐花胡同后,闲杂人等都少了很多。
不过陈策到底还是低估了弘治皇帝的魄力。
尽管锦衣卫和东厂做过这种安排,弘治都拒绝了,和一个聪明人打交道,任何细微的破绽都能被对方揣摩透。
他要做的是比对方更聪明。
“自作聪明!”
弘治皇帝哼了一声,有些不悦的道:“你只看到国朝当下的危机,却没考虑过上面平衡这局面付出的代价。”
陈策依旧面色平静的道: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阁下在说上面的魄力不够?”
“不破不立,一边想要守成,一边又想开拓进取,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?”
听到这话,弘治皇帝面皮微微抽了抽。
这小子的嘴巴就像刀子一样,每一句都插在了弘治皇帝的胸口。
朕要你说?
朕每天都在反省,不破不立四个字说的轻巧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皇帝换你当你试试?
逞口舌之快指点江山谁不能做到?
弘治皇帝不悦道:“你谬论!”
陈策眨眨眼,目光清澈的看着弘治皇帝,一脸天真无辜的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我们说什么了吗?”
“你看看你,怎么说两句你还急眼了?”
“我看你身子不太好,有早逝之相,天寒地冻的还是早点回去吧。”
弘治皇帝熥的站了起来,指着陈策道:“你!”
他想说一句大胆放肆之类的话,但克制住了,不然一句话对方可能就知道自己是谁。
这小子看上去人畜无害,但心机深沉,绝顶聪明。
“我就善意提醒一下,你不会介意的吧?”
一肚子火气只能憋回去,弘治皇帝再次落座钓鱼,冷笑道:“是是,我急了,也不会介意,呵呵!”
“我看你也双目暗淡无神,怕也活不久了,你也不会介意吧?”
陈策只是轻轻点头:“嗯,不介意,你说的对。”
这让弘治皇帝大失所望,他以为对方也会反驳,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了,朕的心机居然比不上一介毛孩?
“言归正传,阁下还没回答我,你能为葵花乡佃农和一妪两童之死找回公道吗?”
见弘治皇帝半响不答,陈策脸上露出一抹鄙视,然后喃喃的道:“我还以为遇到大佬了,原来就来装个逼。”
“我!你!”弘治皇帝握着鱼竿的双臂在剧烈颤抖。
他真想天子一怒,砍了这个看不起人的小崽子!
朱厚照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,日上三竿才起来。
刘瑾和谷大用几个东宫大伴,昨晚吓的彻夜难眠,直到今早听说宫里面不杀他们,才心情大好,然后急不可待的去感恩他们的太子爷。
今天一早,弘治皇帝的贴身太监又给朱厚照送来一百两白银的零花钱,说是皇帝赏他的,并且夸他处理张氏和周氏田地争端上的问题做的极好。
朱厚照一骨碌爬了起来,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可不是什么小钱啊!寻常父皇抠抠搜搜的,问他要钱不给,东宫穷的都成死狗了。
“刘瑾,快,给银子藏起来,不要放入东宫府库。”
“哦,给我取十两白银,我要给陈老弟送去。”
刘瑾急忙道:“殿下,这为啥给他?”
很显然刘瑾舍不得,东宫好不容易搞点钱,你还给陈策,那痨病鬼凭啥?
朱厚照瞥了刘瑾一眼,呵呵冷笑道:“刘大太监,本宫要不要再告诉你其他九十两银子怎么用?”
刘瑾吓的冷汗涔涔,忙不迭道:“奴婢不敢,奴婢多嘴。”
为啥给他?你这个猪脑子,那天我和他在顺天府郊外对话你没听到?
父皇为啥给我钱你没听到?
看来你这耳朵是真没用了,有空给你割了。
朱厚照不耐烦的挥挥手,道:“你去一趟太医院,找个太医让他今天午休的时候去槐花胡同陈老弟那里。”
刘瑾忙不迭道:“哦哦,好呢。”
……
等朱厚照带着刘瑾出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一刻。
今日他没有课业,难得轻松一下,昨天在坤宁宫答应给张皇后买点话本解闷,溜达了一圈最后在荣兴书铺前停了下来,而后大喇喇走进去。
“店家,给我找一本好看的话本来瞧瞧。”朱厚照趾高气昂的抖着肩,这样嚣张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,对方不会糊弄自己。
陈策那种和人打交道的方式他做不来,他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!
刘瑾冷笑道:“敢糊弄我们家爷,弄死你!”
这主仆两人都没单独去市场上买过东西,都怕被骗。
两智障。
店博士心里吐槽一下,还是将一册《再生缘》给拿了出来,朱厚照翻开随意瞥了两眼,边看边说道:“你该没以次充好来骗我吧?”
大哥,这是书籍啊,哪有什么次和好的区分?都是话本,写出来有人喜欢看有人不喜欢看。
又不是市场的大白菜,还有以次充好的说法。
店博士赔笑道:“这位爷,您先看看,不满意咱们在拿别的书。”
刘瑾仿佛找到了对方的漏洞,冷笑道:“奸商!你果然没把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啊!”
“看不起人是不是?”
店博士:“……”
他已经不知怎么和这两人交流了,这两个家伙长这么大没出来买过东西?是宫里太子还是怎么滴?不食人间烟火吗?
刘瑾见朱厚照半响没开口,小心翼翼问道:“爷,咋样?”
朱厚照还是没开口。
他看迷了。
“这个元朝王孙真卑鄙啊!”
“皇甫少华是傻子吗?”
刘瑾一脸懵逼,不知道朱厚照在说什么,看样子是看痴了,不是吧?这才看了多久?要不要这么夸张?
“爷,咱们还要去陈郎君那,太医,郎中一会儿该到了。”
朱厚照这才反应过来,对店家道:“给我拿两本看。”
这书不赖。
买好了书籍,朱厚照便交给刘瑾,似乎想到什么,朱厚照捂额道:“刚才没还价!他会不会坑我们?”
“算了,陈老弟要紧,去找他吧。”
刘瑾嗯了一声,路上又问朱厚照道:“爷,咱皇后娘娘看一本就够啦,为啥买两本?”
朱厚照道:“废话!另一本我自己看。”
这么好看的吗?
“你不懂,这书真不错,感情细腻,故事也好。”
“李夏蝉,嗯,这个名字极好,一听便是那种才华与美貌兼备的姑娘。”
刘瑾赶紧道:“爷,要不要我让锦衣卫查一查?”
朱厚照哼道:“人家写个书而已,让锦衣卫去查了还以为犯下什么大罪呢!”
“本宫有种感觉,本宫和她……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缘,迟早有一天会邂逅的。”
刘瑾:“……”
看着朱厚照花痴的样子,刘瑾一脸懵逼,难道这就是你们男人口中的爱情?
等抵达陈策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,朱厚照才到小院门口,太医那边已经完事了。
“蔡院判啊。”朱厚照开口。
蔡太医忙不迭要行礼,朱厚照拉住了他,道:“在外莫讲究那么多。”
“你直接和本宫说,他咋样?”
蔡太医直言不讳的道:“殿下,里面那位小郎君是肺痨,有些严重了,恐怕命不久矣。”
朱厚照愣了一下,神色微微变了变,赶忙问道:“什么叫命不久矣?你治不了?”
你个菜逼,难怪姓蔡,这说的什么话?什么叫命不久矣?垃圾!
蔡太医摇摇头道:“痨病救不了,能活多久全看命。”
“胡说!”
朱厚照道:“你自己医术垃圾,没本事就说没本事,少扯淡,滚吧!”
蔡太医面皮抽了抽,但还是没反驳,抱拳急促离去。
朱厚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刘瑾站在一旁唉声叹息。
“待会进去不要瞎说话,知否?”
朱厚照看了一眼刘瑾,叮嘱道。
刘瑾赶忙道:“奴婢晓得啦。”
朱厚照换了一副心情,笑呵呵的跨步走了进来,看着正在厨房做饭的陈策,大笑道:“哈哈,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!”
“今天烧什么吃?”
陈策笑着道:“茄子,红烧鱼。”
中午吃完了饭,刘瑾在厨房苦逼刷碗,朱厚照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陈策,道:“小老弟,拿着。”
陈策一愣,“怎么好好的给我钱?”
朱厚照欲言又止,总不能说你给我父皇解决了一桩烦心事,这钱是父皇赏给我的吧?
“给你钱还不好?我这个人最看不得穷苦人,仗义疏财乃我的品德。”
大概率是被弘治皇帝那边夸奖了,看来张家和周家的纷争解决了。
陈策也没拒绝,接过十两银子道:“那就保持,下次多给点。”
朱厚照:“……”
我东宫也穷,不然肯定多给你点,那点吊钱都不够自己花的!
“我听朝廷说朝廷也缺钱,你说这么大的国家,没钱了发行新钱就是啦?”
“多发行点,给每个百姓都分一点,这样人人都能富裕了,多好。”
陈策看朱厚照一脸异想天开的样子,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帝国的未来知道经济和生产力的关系。
自从洪武开始发行通宝后,从宣德开始就很少铸造新币。
期间洪武皇帝还滥发过一定数量的宝钞,只是当时朝廷对宝钞的回收没做好,又滥发宝钞,一度导致宝钞公信力崩塌。
陈策想了想,对朱厚照解释道:“洪武朝的时候发行过宝钞,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无疾而终了吗?”
东宫的老师们没和他说,他不知道,也理解不了。
“不知……当然知道了,我怎么可能不知道,但我不想回答,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是否正确。”朱厚照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对陈策说道。
陈策莞尔一笑,然后道:“今年国家缺钱了就印发宝钞,明年缺钱了依旧印发宝钞。”
“可国家的商品总数量没变,人口没增加多少,生产力也没增加多少,钱多了,人口和商品的总数跟不上钱的增长速度,势必会导致货币贬值。”
朱厚照:“?”
好像很厉害的样子,但为何我却没听懂?
“这里有三个茶杯,你有十二文钱,一盏茶杯四文钱。”
“这里依旧有三个茶杯,再给你九文钱,一个茶杯变成了七文钱。”
“我本来辛辛苦苦攒了十二文钱的,去买茶杯,却发现它变贵了。”
“你说我怎么办?像我这样的一大批人怎么办?会不会有怨言?”
这次好像听懂了一点。
陈策继续道:“好,再假设国家把钱无限印刷多了,茶杯还是三个,人们钱又多了,那买茶杯的钱是不是又要增加,从五文增加十文,一百文,一千文,一万文甚至更多?”
“之前邻邦们本来有我大明的宝钞,现在再来买个茶杯一看,一万文,买个丝绸一千万文,大明的商品价值是不是也开始出现崩塌?”
“宝钞滥发,纸币势必会降低价值,再加上国库不回收旧钞,旧钞贬值,久而久之,百姓就不会相信宝钞的公信力。”
“朝廷关于宝钞公信力一旦崩塌,想要挽回就不容易。”
“从洪武滥发宝钞之后,到现在你看宝钞在民间的流通如何?还会有人用吗?”
从顺天府东门出城没多久便能看到陈策的地。
十亩良田,这是宁诚退婚给自己的所有,等价兑换,陈策没多要。
他自己是没办法种这些地的,身子不行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只能雇佣佃农。
索性周围愿意给陈策种地的佃农有很多,几乎是争相想要给陈策种地。
最终陈策谈了两家,按照田税后的四成分给佃农,这个比例其实算很高的了,狠一点的地主可有抽八成左右,只给佃农留下二成。
按照现在一亩两石不到三石的粮食,十亩地姑且算三十石吧,每季陈策可得十八石,折算成弘治物价,一石可得半两左右,每个季度可得九两白银,一年十八两,田税按照十税一,去掉淋尖踢斛和佃农的收成,也能得十两左右。
这便是以后陈策在大明的纯收入,每年什么都不干,就能有这么多收入。
陈策一边对朱厚照说着,一边在本子上记录。
朱厚照现在才知道当初他随手丢给陈策的不起眼五两白银,居然会这么值钱,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。
更让他惊讶的是陈策好像真的什么都懂,这些换算几乎张口就来,他是大明的皇太子,说实在的,他压根不了解这些东西。
“什么是淋尖踢斛?”
朱厚照忽然开口询问陈策,不知为什么,陈策好像有某种魔力一样,说出来的话总会让朱厚照去思考。
陈策想了想,道:“等明年开征秋粮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。”
“哦。”
朱厚照点点头。
陈策将小蓝本交给朱厚照,道:“这个本子方才我记录了很多物价,你回去好好看看,多少也该对大明的基础物价和百姓生活情况有个基本的了解。”
“不要学晋惠帝何不食肉糜。”
朱厚照硬着头皮道:“我才不会学……我又不是太子!”
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,这个家伙怎么搞的好像知道我是太子了一样?
这可是朱厚照认为自己唯一骗过陈策的事,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,证明陈策被他耍着玩的资本!
陈策笑着道:“我当然知道,你是锦衣卫的大官么,大官也要体恤百姓,不然以后上朝人家问你什么都不知道,这多丢脸。”
“也是。”朱厚照笑呵呵的道,“那成,这个本子我就姑且留下了。”
陈策望着顺天府外阡陌连成天的田地,一时间有些呆怔。
朱厚照好奇的看着正在沉思的陈策,竟从他神色中看到了当年范仲淹的影子,东宫有范仲淹的画像,那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,朱厚照记忆颇深。
“你咋了?”
陈策抬手指着远处的良田,问朱厚照道:“知道那是谁家的地吗?”
朱厚照摇头。
陈策看他一眼,道:“你可以去和老农们打听打听,融入他们。”
刘瑾哼了一声,尖着嗓子道:“大胆!那些老农身上如此脏,怎配让我家爷去询问他们?”
朱厚照没理会刘瑾,径直去询问了几名正在耕种的老农。
等回来后他对陈策道:“问出来了,是皇家的皇庄。”
陈策叹口气道:“张养浩说的没错,兴百姓苦,亡百姓苦。”
“这么多田地全部归属皇室,皇帝都带头兼并土地,给下面的人树立了榜样,官僚和大地主如何不如法炮制。”
从弘治末年开始,皇庄渐渐开始大行其道,到明武宗朱厚照时期更加严重。
皇帝一句赐田就能让一家一户的田地彻底消失,单单顺天保定四府皇庄已经高达一万多顷,这些田地都是挤压百姓的良田。
朱厚照听到陈策编排皇室,当下反驳道:“你可莫要胡说,皇上可从来不会与民争利!”
陈策看了他一眼,点头道:“皇帝不会,但皇帝身边的太监会。”
“皇庄给了内宫监去经营,内宫监的太监会想办法丰盈内帑,打着皇帝的旗号做出更多违法乱纪的事。”
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刘瑾。
刘瑾心道你别看我啊,我就是您东宫一大伴,我可没这个权力。
还有,你这个痨病鬼没事和太子爷说这玩意干啥?
以后太子爷登基了,我可指望这个敛财呢,你这么一说,我怎么搞?
“那该咋整?”朱厚照道,“不行就把那些太监给杀了成不?”
刘瑾脖颈一缩。
大哥,别搞。
陈策摇摇头,问题的根源不在太监,在皇帝的欲望。
他看了一眼朱厚照,缓缓地道:“少赏赐点地,恩出于上,每一份赏赐都该要谨慎。”
“换一种内帑来钱的方式,不要在与民争利了。”
朱厚照狐疑的道:“怎么换来钱的方式?说到底钱还是要来自百姓啊。”
陈策想了想,道:“只要不从土地和盐业上来钱,都可以。”
“比如?”
陈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,才道:“商业。”
不等朱厚照开口,陈策又道:“但很难。”
“为啥?”朱厚照不理解。
陈策道:“因为思想,儒家思想决定了大明的国策势必不会偏向商业。”
“那就改了它!”朱厚照道,“我早就看那群儒家叼毛不爽了。”
陈策微微笑了笑,给他心中种下个种子就行了,想要改哪有这么容易。
那么多文官一人一口吐沫就能阻挠你办任何事。
给朱厚照心中种下一颗商业的种子,等以后再徐徐图之。
“现阶段只要皇帝能控制欲望,给后代天子做好榜样,不在让太监疯狂敛财就行了。”
“上位者只要挤出来一点点怜悯心,少要一点点财富,就能让许多家庭吃饱饭,有田种了。”
“不然长此下去,总会激起一系列百姓造反的。”
他看了一眼朱厚照,叹道:“我和你说这么多干嘛,你又没本事改变皇上的心里。”
朱厚照道:“你又瞧不起人!”
“我认识皇上的!”
陈策瘪瘪嘴,道:“好啦好啦,别吹牛了。”
朱厚照道:“我可没吹牛!”
“嗯嗯,知道了。”
看着陈策一脸敷衍的样子,朱厚照双拳紧握,咬牙切齿,心中恶狠狠的道:“你给我等着!”
说话间,就看不到不远处的田垄上,出现了许多人,旋即双方开始撕打在一起。
等李钟再次抵达养心殿后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他抱拳对弘治皇帝道:“启奏皇上,钦天监并未发现有地龙翻身之征兆。”
朱厚照急了,指着李钟道:“胡扯!”
“你们钦天监究竟懂不懂?”
听到太子怀疑钦天监的专业性,李钟硬着头皮道:“太子殿下为何断言将有地龙翻身之兆?”
朱厚照将井河水异常之状告知李钟。
李钟摇摇头道:“微臣并未发现太子口中之象。”
怎么可能?
是刘瑾亲自发现的,本宫和陈老弟都看着清清楚楚的!
礼部尚书徐琼此时也开口鼎力支持钦天监,毕竟是他礼部下属衙署,他总不能坐视不理,要太子质疑钦天监,不就是让天子看轻他礼部这个衙署么?
徐琼抱拳道:“皇上,忧天地崩坠,身亡所寄,废寝食者劳心劳己,太子非攻天象,还请陛下勿要劳民伤财。”
你太子一句要地龙翻身,可知朝廷要付出多少财政和人力去防备?
而且这句话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。
徐琼这么说有自己的政治考量,他要借太子达到巩固礼部尚书位置的目的。
他是天顺元年的一甲榜眼,进士及第,熬了四十年时间才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,去年才进入礼部部堂,一路坎坷不易,又因为口不遮拦,四十年内棱角早被磨平。
他在礼部没有根基,才入堂不到一年时间,这次若是维护好了下属,名声很快就会传遍礼部。
哪个下属不想拥有这样的领导,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去支持钦天监。
“你放屁!”
朱厚照怒道:“本宫还能拿这事口无遮拦?”
“父皇,你要相信我,快些让朝廷做好防天灾工作。”
徐琼面不改色,依旧道:“请陛下勿因戏言而劳民伤财。”
“你这个……”
“住口!”
弘治皇帝指着朱厚照,道:“下去!”
朱厚照脸色红扑扑的,不甘心的哼了一声,恶狠狠看了一眼徐琼,心中把他祖宗都问候完了。
等朱厚照走后,弘治皇帝才对李钟道:“你钦天监务必要做好监视工作,有异常天象立刻禀告朕。”
“遵旨!”
弘治皇帝又对徐琼道:“太子心是忧万民的,此事勿要声张便是。”
徐琼抱拳道:“遵旨,微臣告退。”
话虽这么说,但他怎么可能不声张?礼部的人要不知道今日之事,他的名声如何能传出去,所以徐琼回礼部便将此事散播开了。
打发走了钦天监监正和礼部尚书,弘治皇帝才背着手亲自去了东宫。
“父皇不信我还来干嘛?”
朱厚照赌气的看着弘治皇帝。
弘治皇帝笑着道:“皇儿,你可是因为在养心殿朕没维护你而生气?”
“哼!”
朱厚照可不惯着弘治皇帝,心里不爽就直说。
弘治皇帝无奈的叹口气,对朱厚照道:“儿呀,你以后要统帅百官,这点城府都没有,这点气量都没有,怎能御极百官呢?”
“好啦,莫要生气了,你告诉父皇,你是真看到异象了?”
“在哪里看到的?”
朱厚照想了一下,道:“就在东宫,这会儿已经没了,刘瑾也看到了,做不得假。”
弘治皇帝又让人将刘瑾叫来。
刘瑾自然附和朱厚照,既然自家爷没有说陈策的事,不管出于什么考量,他都要维护朱厚照。
朱厚照是他未来的盾牌,即便冒着欺君的危险,他也不得不为之。
弘治皇帝面色略微有些凝重,心中在权衡这件事,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,稍稍安慰了朱厚照后,回养心殿便将内阁成员叫了过来。
现在内阁有四名成员,徐溥是首辅,刘健、李东阳、谢迁为次辅。
弘治皇帝将心中担忧告知了内阁四阁老,他们听闻后反应和徐琼如出一辙。
在没有真凭实据就开始惊扰百姓,只会让百姓惶恐不安,万一发布不实消息,会有损朝廷信誉和威严。
所以他们都不建议弘治皇帝对这无稽之谈做出任何防备工作。
退一万步说,要防灾又要耗费人力和财力,总结下来依旧得不偿失。
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,弘治皇帝也深以为然的点头,他不具备这个魄力,就如阁老们说的,万一最后没有地龙翻身,他的天子脸面和太子的颜面都会扫地。
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。
为今之计只能让钦天监密切监视,不宜做其他事。
……
正阳街槐花胡同,陈策去解肆寻了许多邸舍,终于找到一处空旷地带,只是现在涌入京师的学子们太多,外面邸舍的价格很贵,一夜要八钱半两银,房价在这个时候开始攀升。
每三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,这些商人抓到利后不可能不抬价。
陈策再次回到小院,便对隔壁吴娘子说他找到了邸舍,问她要不要一同搬迁过去。
听闻价格后,吴娘子有些望而生畏,陈策道:“钱的事勿要担心,我可以替你垫上。”
吴娘子还是有些舍不得,陈策道:“人都没了,要钱何用?”
吴娘子依旧将信将疑的问道:“真会地龙翻身吗?”
陈策点头:“真的会!”
他又去通知其他邻居们,听闻这么多钱去住邸舍,谁也不会愿意,说白了他们依旧不信会地龙翻身。
他们的心态陈策都理解,谁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花大钱去住邸舍?自己又不是没有家。
陈策也不在多劝,只是叮嘱他们务必要在这几日提防。
最后他又去问了吴娘子,若非救命之恩,陈策也不会再三询问对方,吴娘子最终也摇了摇头。
陈策无奈,只能先将一些钱财和物品给埋在自家院落内的地下,然后将几只家禽给圈养在后院外临河的地方。
一切收拾妥当,确定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,陈策才孤身去了邸舍。
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刻注意外面的动向,尽可能的少睡觉,等待朝廷官府下发通知,让邸舍店家们防备。
毕竟他说话也不会有人相信,官方的话老百姓们才会认真对待。
可是等了一天,也不见官府有什么动作,陈策不由怀疑朱厚照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。
但转念一想,他顿时就想明白其中逻辑,不由叹口气:“弘治皇帝还是没这个魄力啊!”
夜深了,朱厚照快速朝东宫外走去,刘瑾吓坏了,黑灯瞎火的,遇到歹人怎么办?
他立刻叫上谷大用几人,还带了几名东宫士卒尾随朱厚照身后。
等抵达狭长逼仄的槐花胡同后,刘瑾将手一挥,示意他们藏在槐花胡同外蛰伏起来。
“哎呀,爷,爷呀,你太威猛了。”
“这步伐实在太快,老奴跟不上呀。”
刘瑾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,实际刘瑾身体不弱的。
朱厚照没理会他,敲响了陈策的院门,陈策点了灯,披着衣衫来到院落外开门,发现朱厚照一脸焦急站在外面,不由狐疑的问道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来了?”
朱厚照左右上下打量着陈策,翻来覆去的看了看,确定没事后,才长舒一口气,道:“吓死我了!”
“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。”
陈策愣了一下,呆呆看他一眼,才露出笑容道:“白天的时候我也吓死了,不过索性遇到两名壮士替我解了围,不过两名壮士杀了人,也不知现在如何了。”
他说完后,邀请朱厚照进入中厅落座,还不忘对朱厚照道:“你们锦衣卫的耳目果然灵通,这下我属实佩服了。”
朱厚照心情轻松许多,确定陈策没事后,才哈哈一笑,自吹自擂的道:“我都和你说过了,我们锦衣卫耳目通达,这京师就没有我不晓得的事,怎么样?厉害吧?”
陈策竖起拇指,一脸钦佩的道:“厉害!”
得到小老弟盛情夸奖,朱厚照抬头挺胸,显得有些骄傲,旋即又问陈策道:“你门前怎么会有死人的?可是和谁结下梁子了?你尽管说,有我在,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!”
陈策道:“你刚才不还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?”
朱厚照:“……”
这也能被你找到漏洞?你真是能见缝插针啊!
他干咳一下,道:“咳咳,我自然是会知晓的,我这么问你,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,会不会主动告知我。”
煮熟的鸭子都没你的嘴硬啊,我的太子殿下。
陈策也不想隐瞒朱厚照,开口道:“可能此前和顺天府丞家的儿子有过口舌之争,所以才遭了此间事。”
他草草将和蔺勉之的冲突告知朱厚照。
当朱厚照听到那两句骂人的对子后,忍不住双目一亮,旋即击掌道:“不错!好一个小畜生怎敢出题……嗯,一语双关,你的智慧快赶上我了。”
“这个顺天府丞家的儿子死的好,恶有恶报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他忽然愣住了,刚才兴奋的神色不在,取而代之的是愤怒,是失落,是伤心。
然后就听朱厚照幽幽的道:“我将你当朋友,可你心里从未将我当朋友,对吗?”
啊?
陈策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思维是怎么回事,跳跃的自己都跟不上了。
“你知道我是锦衣卫的官,但你遇到事了,你却没报我的名号,你也没去找我。”
“万一你今日运气没那么好,万一你没遇到我的……嗯,那两名壮士出手,你怎么办呢?”
他越说,越像个怨妇,最后神色愤愤,一脸伤心。
陈策:“……”
这天下的事,哪有这么多运气可言啊?
所谓的运气,都是甘于平庸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;没有自身的运筹帷幄,运气这样的东西会偏向你吗?
或许会,但概率太小了。
这里面的布局和谋划,从陈策最开始和蔺勉之冲突的时候,他就开始准备了,这不能算作运气。
陈策看了一眼还在赌气的朱厚照,心中微叹。
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,我才不想让你招惹这些麻烦,你只是个刚出阁读书的太子,你还不具备实权。
张家兄弟死猪不怕开水烫,他们是老油子了,文官们一次次参他们都无所谓。
你呢?招惹了这些麻烦,你的东宫老师会让你失望,你的父皇会失望,文官们会对你失望。
以后你还可能会被禁足在东宫。
张家兄弟杀了一名顺天府丞的儿子或许不算事,但你这个太子殿下要是杀了文官的人,立刻就会演变成皇权和文官集团之间的斗争,一重重麻烦接踵而来。
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,我才不愿意去找你,更不想在这件事上利用你。
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,我才要更好的让你这个大明未来茁壮成长起来,等我死后,你才有能力独自去面对那么庞大的文官集团呀。
你还小,很多蝇营狗苟之事可以学,但现在还不能插手进来。
陈策一脸哀叹,道:“可我又去哪儿能找到你呢?”
“镇抚司的大门我都进不去,谁会相信我这样的人能结识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大人物呢?你说呢?”
“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好像是这么个道理,朱厚照心中暗想着。
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的不对,他去锦衣卫肯定找不到我,我又不是真的锦衣同知。
可我现在还在小肚鸡肠的埋怨陈老弟,我太不该了!
朱厚照反问道:“这么说,其实你心里是想找我帮忙的?”
陈策道:“那当然了,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,不找你还能找谁呢?”
听到这里,朱厚照转悲为喜,然后笑着道:“这么想就对了!”
“我告诉你,我从来不吹牛,这世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,下次有问题,你要及时去锦衣卫,不会有人将你拒之门外,我说的!”
大明皇太子殿下霸气侧漏的如是说道。
陈策点点头,然后道:“那锦衣卫的这位大人,我得休息了,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……”
“你别扯淡了。”
朱厚照一脸无语:“我怎么没发现你哪里受惊?都死人了,你还一样睡得着,你真当我这个锦衣大官是傻子吗?”
陈策竖起拇指,对朱厚照道:“你果真是观察入微,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,实则是我想送客,因为我困了。”
朱厚照嘿嘿笑道:“这才对嘛,朋友之间就该坦诚相待,好了,我不打扰你睡觉了,我走了。”
刘瑾站在一旁,嘴角微微扯了一下,他怎么感觉这个痨病鬼像是在哄孩子玩?偏偏这孩子还不自知……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