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去后没多久,盛川就到家了。
他走过来,把脸凑到我耳边,轻轻皱起眉头:「抽烟了?」
「两支而已。」
「戒了吧——」
盛川停顿了一下,我以为他要说什么「我不喜欢」,或者别的什么原因。
可最后,那温热的指尖也只是轻轻掠过我耳畔:「对你身体不好,孟星澜。」
「……哦。」
我沉默了一下,应声,然后直接扯开他的手,踮脚吻上去。
以前,我的脾气一直不算太好。
我妈对我不好,可程寄川又对我太好,好到后来的我甚至有一点骄纵——当然,仅仅是在他面前。
所以得知一切后,我本以为自己会失控地冲上去质问盛川,或者像之前生气时那样,一巴掌甩过去,被他一把抓住手腕,拉到怀里不紧不慢地哄。
可事实上我万分冷静。
这五年几乎要把我性子里尖锐的棱角,完全磨平。
何况刚才盛川推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,玄关的灯光照下来,从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笼过去,显出某种上位者特有的冷峻和疏离。
程寄川永远不会这样,至少在我面前。
我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,用沉默的冷静接纳了盛川的一切。
从我搬过来之后,他也开始频繁地住在这边,似乎一开始我跟他回去过的那栋市郊别墅,反而形同虚设。
而第二周去公司,我就跟上司申请调去了市场部。
在外面跑业务时难免会有酒局,我的酒量又不算太好,于是经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去。
站在玄关挂包的时候,忽然就被一只手扯了过去。
踉跄了一下后,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。
「第几次了?」盛川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,「孟星澜,你每天喝成这样回家,到底是在干什么?」
「抱歉啊盛总,工作需要。」
我踢掉高跟鞋,懒洋洋地应声。
「什么时候,采访工作也需要喝酒才能进行了?」
他扳着我的肩膀,迫使我转头看着他。
我眨眨眼睛:「公司市场部缺人,所以暂时派我过去顶替一段时间。盛总这么生气,是因为我都没陪你喝过酒吗?」
他蓦地推开我,我往后退了两步,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。
盛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嗓音冰冷:「孟星澜,你把你自己当什么?」
「嗯……当成和你一晌偷欢的情人啊,不是吗?」
我仰着脸看他,「难道是这段时间相处太和谐,盛总忘记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了?」
盛川那双澄澈的眼睛里,怒气一闪而逝。
而后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,转过身,毫不留情地摔门离开。
我自顾自笑了一下,仰面躺在沙发上。
客厅天花板的灯光照在我眼睛里,像是游动的一尾鱼,又溅起潋滟波光。
阖上眼睛,我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去。
刚上大一那年,我参加学生会聚餐,结果喝醉了。
旁边的男生缠着要送我回寝室,结果一抬眼,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程寄川。
他神情冷然地迈步过来,等那男生灰溜溜地离开后,才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我。
「喝醉了?」
「嗯……走不动路了。」
程寄川也没说话,他蹲下身来,任由我爬上他后背,搂着他脖颈,将我一路背到宿舍楼下。
我伏在他略显单薄的脊背上,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胸口,连同心跳声一起。
醉醺醺的我思维混乱,胡乱说着醉话:「看来我酒量真的不行。」
「是不行,以后不要喝酒了,容易出事。」
「怕什么,有你来救我。」
「我怕我不是每一次都能赶得及——总之,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,就不要喝了。」
他把我往上推了推,颠簸中我下意识把人搂得更紧:
「那我以后工作了,必须要喝酒,怎么办?」
「那……辞职,换一家。」
「找不到下一家呢?」
「我养着你不就好了。」
「才不要!」我趴在他背后,语无伦次地背着舒婷的《致橡树》,「我不做攀援的凌霄花,我要和你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,共享雾霭、流岚……」
后来我醉得更厉害,诗也背不下去了,还没到宿舍就已经睡过去。
醒来的时候,人已经在宿舍床上了。
不知道程寄川是怎么躲开宿管阿姨,把我送回去的。
但从那之后,一直到他「死」前,我都没有再喝过一杯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