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,随着当地百姓收入的大幅度提高,以及家电更新换代的机会,代理国内外名牌家电的伟达公司,进入了黄金发展快车道,赚得盆满钵满。
最近这两年,又接二连三地在东关西关,以及新城区,开了好几家分店,在大安县家电行业,隐隐露出了与老牌龙头翰弘电器分庭抗礼一争高下的雄心。
随之,这个来自于大安县一个偏僻山村的老板,昔日的穷小子打工仔王建伟,说话的语气也一次比一次狂妄,一副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模样。
尽管是华城集团董事局里一个很普通的董事,但言谈举止之间,颇有将董事长范文斌也不放在眼里的意思。
在大安县家电行业,最大的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公司是翰弘电器,老板就是年初夺得西湾那块地皮,开始进军房地产业的人称“黄世仁”的黄卫东。
除其之外,在范文斌所知道的家电行业大佬中,就数王建伟这几年做的比较顺利,也比较大。可以说,是风生水起,不可一世。
此时,对王建伟这句阴阳怪气的问话,范文斌内心充满了冷笑,认为根本不值得一驳。因为,王建伟和庞成川的关系,他很清楚。
两人既是私交很好的朋友,也是商场上的合作者。红树叶酒店的一切家电设施,都是伟达公司承接的。因而,王建伟时时以庞成川马首是瞻,不敢违背其意丝毫。
同时,范文斌也暗自认为,在这次临时而特别的华城集团董事局会议上,只要震慑住了为首的庞成川,王建伟等敲边鼓的喽啰,就会不打自退。
射人先射马,擒贼先擒王,老祖宗留下来的斗争智慧,一点都没错。现在,该到运用这一斗争策略的时候了。
此刻,谁也没有说话,会议室里静悄悄的,气氛变得非常沉重,甚至很压抑,就连董秘赵瑜这个置身事外的人,也在不知不觉间,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在座的每个董事,都是久经沙场的商界人精,哪一个没有经过大风大浪?甚至可以说,都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一步步爬出来的,什么场景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身经历过?
然而,此时此刻,都明显地感觉到了这实质存在一般的凝固窒息。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紧紧凝聚在董事长范文斌脸上,静静地看他如何应对这已经到来的暴风雨。
赵瑜停止了记录,也将目光紧紧盯在范文斌的脸上,见其神色庄重严肃,仿佛矗立在黄河岸边的一块千年岩石,无声中透露着骇人的威严,也仿佛爆发前的大海,平静中蕴含着恐怖的力量。
此刻,面对已经来临的这股狂风暴雨,范文斌的目光很冷峻,很有气势魄力地重重扫视了每个人一眼,刚要说话,不料,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爆响起来,将沉重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。
按照公司规定,召开董事局会议时,所有人的手机都必须关闭或处于静音状态,可是,今天也不知是何原因,范文斌竟然忘了这一点。
手机铃声是一段很好听的西班牙斗牛舞曲,优美欢乐而铿锵有力,洋溢着一股轻松昂扬的旋律,瞬间令每个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心想,这手机响的太及时了,太是时候了。
可是,范文斌却微微皱起眉头,露出一股明显的不乐意,拿眼一瞥,见是老家的固定电话号码,正在思索接还是不接之际,一个叫宁鹏的董事,也是华城集团的总经理,轻声说:“董事长,你先接电话,接完电话,再商量度假村的事情。”。
范文斌用颇为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老同学宁鹏,随即说了一声“不好意思,忘了关手机”。
而后,按下扩音器,接通了电话。可是,还没有等他说话,就听电话里传来父亲范有民急促的说话声,“斌斌,你爷爷刚刚去世了。”。
这句话很清晰地回响在会议室里,令每个人的心头都不由自主地猛然一怔,不约而同地用非常惊异的目光,紧紧注视着范文斌,很仔细地注视看他的表情。
这个时候,每个人的脑海里,都腾起了同一个很浓重的疑问。范老太爷居然刚刚去世了,这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?
“爸,爷爷真地去世了?”片刻,范文斌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急声问道。爷爷今年九十三岁,上个月刚刚过完生日,还吃了一块他特意带去的苏州蛋糕,很精神的,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呢?
电话那端,范有民见儿子不相信自己说的话,略微有点生气地大声说:“你不相信,就不要回来了。”。
说完,也不顾儿子的感受,“啪”的一声,很干脆地重重挂了电话,将所有董事都惊了一大跳。
范文斌轻轻叹了一口气,看着手机,一时间,觉得喉头干涩发咸。继而,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众人,最后,将目光落在庞成川脸上,冷声问道:“庞副董事长,你说,这会是开还是不开?”。
庞成川蓦地一怔,疑惑地看着范文斌,随即苦笑一声,冷声说:“会议,以后再开吧。”。
继而,又用很关切的语气说:“董事长,你还是赶快回老家,料理范老太爷的后事吧。”。
方才,大家都听见了范有民说的话,事情已经很清楚了,而范文斌将这道难题推给自己解答,庞成川总不能说出“继续开会”这句无情无义的话吧?
于是,这次临时召开的董事局特别会议就这样结束了,在范老太爷突然去世的消息影响下,没有任何结果地结束了。这在华城集团的历史上,是*,也许,还不是最后一次。
不到半个小时,范文斌就火急火燎地赶回了老家范家渡。一进村口,就听见了旋绕在村子上空的阵阵哀乐声,心中情不自禁地重重长叹一声,“爷爷真地去世了。”。
在他们兄弟姐妹六人中,范文斌排行老大,是目前最有出息的一个,也是爷爷范正坤最疼爱的一个孙子。
爷爷活着的时候,经常向人夸耀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孙子,用自豪的语气还说,范文斌和自己的父亲范廷贵一样,都是范家的英雄,也是范家渡的骄傲。
如今,爷爷突然没有了,范文斌觉得心中空荡荡的,仿佛精气神被什么抽干了似的,全身很疲乏。
在离开华城集团总部,返回老家的路上,他脑海里全是爷爷范正坤的影子,闪来闪去,一直闪个不停。
范家渡位于黄河北岸,距离南岸的大安县城不到二十里路,两者隔河相望。以前,范家渡在黄河南面,县城这边,还有很多田地,村民来去耕作,都要坐渡船,很是不方便。
这几年,随着大安县城迅猛地不断向外拓展,范家渡在南岸原有的那些田地,都被征用完了,沿着黄河南岸堤坝,新修建了一条绿树成荫风光旖旎的南滨河路,还建起了不少高楼大厦。
华城集团办公大楼就位于大安县城的新城区,面临黄河,是去年才盖起来的,很是气派豪华,也很是惹人注目。
站在楼顶,可以遥望北岸的整个糜滩乡,而范家渡就是糜滩乡的一个自然村。有时候,心烦意乱之际,范文斌就站在楼顶,望一会儿家乡的风光。
来到自家大门口,见一些人忙忙碌碌地正在搭建吊丧彩门,左右两边贴了一副笔迹尚未干爽的挽联,“朗月清风怀旧宇,残山剩水读遗诗”。
每个字大如碗口,笔体端正饱满刚劲,流露着一股沉重沧桑感,正如爷爷波澜壮阔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。
这是范家渡小学校长,也是范老太爷的小儿子,范文斌最小的叔叔,六叔范有才的笔体。
每逢村里有大小红白事情,范有才都会被热情地请去,为主人家写几副歌功颂德恰如其分的对联,这已经成了范家渡不成文的惯例。
见范文斌开着很少见的豪华路虎车回来,很多人都满脸堆笑,争先恐后,热情地向这位范家渡最有钱的大老板打招呼,唯恐落后别人半步,显现不出来自己的热情与友好。
范文斌冲大家很随意地点点头,急忙走进院子,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,双膝一软,跪在爷爷的灵堂前,发自内心深处地喊了一声“爷爷”。
继而,又恭恭敬敬地点了三柱香,中规中矩地连磕三个响头后,才坐在父亲范有民身边的草垫子上,问起爷爷临终前的一些事情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