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回赵婴倒乖了,把手上的东西都递给我,叮嘱我道:「卿姐姐,你好好的,我下次得了皇兄空,再来找你。」
我摸了摸头,他往赵珩那走,还十分不舍地频频回头看我。赵珩还不动,站着看我。
顾景策也站起身往外走,拣了几个桃子在怀里,路过我时长叹口气:「太子府太小了,天都是四四方方的,李家卿卿。」
瞧他们都往外走了,我转过身仰起头,昔年我与赵珩手植时不过低矮树苗,如今已是桃叶蓁蓁,明明不大照料,生的果子却多。
我想,用来酿酒或许不错。
我在这太子府还没过几天,就听闻新帝要在承天门的城楼上放天灯的事,放天灯是大宣历来习俗,寓意祈求上天风调雨顺,以示皇帝仁慈。上京的百姓都要去看的,若我还是赵珩的妻妾,自然是要一同登上承天门的。
只是我如今不过废妃,安安分分在这荒芜的东宫里待着就好了。
然而,有人偏偏不想让我好好在东宫里发呆。应如是特地嘱咐了守着东宫的侍卫,千万要带我去观礼,与这上京的数万人一样,好好瞻仰这承天门上的风姿。
我原本还不明白她的意思,直到我隐在人群里,和周围人一同跪下山呼万岁,抬眼却见承天门上她与赵珩双双出现,无边的仪驾之下微笑的模样,我心里才明白,她是要我再看清楚一些,要我知道她与赵珩再插不进去第三个人,与赵珩一同接受万民跪拜的人始终是她。
可惜我早已生不出太多的感觉。
我的目力很好,幼时父亲曾为我重金请了射箭师父,第一课就是要我看清百米外柳叶的动向,我随着众人直起身来,仰起头看在高高的城墙上的赵珩。
白珠十二旒,十足的帝王威仪,我真庆幸,他长成了我幼时所憧憬他该有的模样,其实我固然也想通了,应如是说的也不无道理,这么多年,赵珩只是把我当妹妹而已。
我长长叹了口气,捂住了眼睛,好在,我只用了两年去试了错,我如今不过十九岁,还有重来的机会。
那些场面话都被我囫囵听了个大概,有内监把一盏明黄的天灯递与赵珩,我略怔了怔,若是旁人可能看不清,我却看见天灯外除却写了祈佑上苍的颂词外,我分明见着另一面还画了图案。
我再要细看,那面已经被转向赵珩掌心了。
我安静地想,回去该吃下父亲给我的那包假死药了,桃子我已经吃过,赵珩当皇帝的模样我已经看过,我再生不出怨恨,也许这就是上苍所期盼的好时机。
那盏天灯将被捧到天上去,慢慢地升起来,然而还没有飞出去多远外衣就燃烧起来,天灯往下坠的时候,四周突然喧哗起来,有不知多少的黑衣人窜出,百姓四散,另有大批黑衣人直直往承天门上袭去。
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赵珩,内监大臣喊着护驾,他却半分不见慌张,十分有措地吩咐下去。然而不知道应如是贴近他说了些什么,他顿住,却陡然回过头,猛然扑到城墙上往下看,隔着夜色都看得见的惊惶。
我想我是听错了,不然这样嘈杂的环境里,我怎么能听见他一声嘶哑的「卿卿」呢?
我没有心思再关心他,护送我的侍卫不知被人挤到哪去了,得亏我是个将门虎女,不然还真不晓得怎么在这帮见人就砍的逆贼手下活过去,我用右手拔出靴子里藏的刀,却摸了个空。
我这才想起来,赵珩早就不让我带兵器在身上,说是这样不合身份。我吐了口气,一边往外疾走,一边捡起地上谁落下的长剑。
眼见着面前有寒光刺过,那剑上还沾了不知谁的血,我拿起剑挡住,然而这剑不是我用惯的弯刀,这手也不是我用惯的左手,仓皇之下竟然挡不住,我只能徒然见剑锋要刺进我的胸前。
若我真以这样的结局死在这,恐怕我那已经在蜀地养老的父亲也能气晕过去。